初夏时节,墙角的栀子花开得正好,天空蔚蓝如洗,徐徐清风夹裹片片栀子花,拂过江南的大街小巷。

    朱色藤椅上,一美人乌发如锦缎铺散,粉唇琼鼻,柳叶眉弯弯,眉心微蹙,胸口微微起伏,安静地斜靠在椅背上,俨然一副熟睡姿态。

    两三米远处,一位身着素布麻衣,脚蹬蓝色帆布鞋的男人脚旁还在“啪嗒,啪嗒”地滴着血珠。

    他似是没有知觉一般,面色平静,眸光如注地盯着藤椅上的人看。

    周遭妇人熙熙攘攘,你言我语,七嘴八舌地议论。

    一说:“现如今也是叫周家退了婚的人,还当自己是几年前的洛府贵千金呢,傲个什么劲啊!”

    再一说:“洛万贵教出来的女儿还真是狠,眼瞧着一把火烧空了家底,便牟足了劲往周家公子床上爬。想借着年轻的身子挽留周家公子,再以腹中胎儿留住周家主母的庇护。哪还有往常那份傲气哦,啧啧啧。”

    还一说:“胎儿?什么胎儿?”

    也不知人群中哪位妇人率先开了口,其他个嘴里磕着瓜子来瞧热闹的妇人纷纷来了兴趣,紧追不舍,欲要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“呵呵,你们还不知道吧!这洛姑娘本想着怀上周家公子的孩子地位也算稳了,这千算万算,没算着周家公子瞧上了人家洋人姑娘,一扭头啊,甩了她呗,呵呵呵呵。”那身着一身花色单衣的胖妇人将手中瓜子嗑得清脆,口中讥讽之意愈加明显,边说着还朝前啐了一口,“周公子摆着明儿的不要她了,本想着周家主母会护着她,谁想那洋人姑娘竟也怀了身子,一山不容二虎,必有一伤啊,你们猜猜,最后怎样了?”

    “啧啧啧,难怪哦,说什么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养身子,原是被周家退了货,腹中孩子也做掉喽?”

    “那还不止,我表姑还说她伤着了肚子,今后啊,再也不能生育了!”

    “嘶……也是活该遭报应,洛家坏事做多了,报应喽!”

    洛家是这碧螺村有名的富商,因着特殊的生产技巧,十里八乡,百千里外的人都求着买他家的粮油。

    洛老爷洛万贵先是有个长子,得了痨病没了,后边夫人又生了个掌上千金,名唤洛寒雪,生得万里挑一的好看。这小女儿的性子也便如同她的名讳,小小年纪诗词歌赋,论理大道熟知,走起路来只拿下巴尖儿瞧人。

    照常理说,这般富贵人家,扣上乐善好施,振贫济乏的名头,总归是锦上添花的好事。谁想着这个洛老爷是个出了名的心思缜密,勤于算计之人。望着门口乌压压的一群乞丐,只说:“能人不食嗟来之食,若想活下去,便去我库房里做事换取食物。”

    一行饿得腿脚虚浮之人抄着手中的棍子往他身上扔。

    还有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洛寒雪在一阵胜过一阵的嘲笑声中惊醒,四肢百骸渗着透骨寒凉,唇上一片惨白,后背冷汗涔涔,喉头发紧,瞪着一双杏眼惊恐地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。

    微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身子,呈现出婴儿护膝状。

    方才,洛寒雪坐在院子里剪窗花,却见一男子身材高大,装扮平平,额上一缕碎发垂在眉角,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,他两手空空,走至自己身前,说道:“嫁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