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屋子静静的,只听得希文一个人的哭声。少顷,燕妫眉眼微垂,惋惜着叹出一声:“你偷什么不好,偏偷这个,拿出去销赃只怕也无人敢接。”

    希文:“奴婢不知道,奴婢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,求娘娘宽恕啊……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

    “岂会还有下次。”燕妫揉捏着那怀古下坠着的南红珠子,抿唇沉默了许久。屋子里跪满了人,却静悄悄的,都等着看平素宽容的王后会怎么定罪。

    “怀古无价,论罪当处以极刑。”

    听到极刑,希文哭得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也许是王后素日太过温和,总是有浅浅笑意挂在嘴边,又早有大度慈悲的名声在外,让人忘了她其实也掌着生杀予夺之权。今宫规初立,就算王后怜这小宫女命苦,也做不得法外开恩之事。

    这小宫女死定了。

    跪在场的宫女们无不惊若寒蝉,唯恐罚到自己头上也是从重处罚,若被扔进罪者库,从此便被踩在脚底难有翻身之日。

    王后将她判了极刑,却又话锋一转说道:“但这枚怀古先王后已经赠出,算是私物,理当问问主人的意思。方尚宫,你速派人去把她老人家请来。”

    希文听得还有回旋余地,才稍稍收敛哭声,不住磕头求饶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老嬷嬷被扶进瑰燕宫。老人家古稀之年,双眼已瞧不清楚,身子骨倒是还硬朗。燕妫着人将怀古还到她-手中:“嬷嬷摸摸看,这可是先王后赠予之物?”

    东西刚到手上,老嬷嬷就把头点:“是的,娘娘。先前方尚宫已来问过老奴,老奴就希文小宫女偷盗之事是清楚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嬷嬷觉得本宫该如何处置希文?若是先王后,大抵又会怎么判罚?”

    “先王后是先王后,王后是王后,娘娘如何处置她,岂容老奴置喙。”老人家将那枚怀古收入怀中,面露失而复得之欣慰,“不过老奴老了,早已无意去和小辈较真,东西既已收回便只当不曾发生此事。倒不如多为来生积德,再伺候先王后一遭。”

    怀古是老嬷嬷的私物,她本人不愿意追究,量刑便可稍宽些许。燕妫再三斟酌,终究饶过希文死罪。

    “这怀古虽是私物,但敢在宫中偷盗就该视为重罪。宫女希文死罪可免,杖一百,逐出宫去,以儆效尤。”

    杖一百不死也得残,一旦被赶出宫,这余生怕也是凄凉难捱,说到底这刑罚只比死罪轻了一丝半点而已。都说王后心慈,可真要触动了宫规底线,原来这份慈悲也有耗尽的时候。此事后,应无人再敢仗着娘娘宽慈胡作非为了。

    至于这当中鼓吹大羲要发兵打过来的,更甚至于已偷盗财物准备一逃了之的,该杖责的杖责,该罚入罪者库的罚入,皆按宫规从重论处。瑰燕宫里哭喊一片,磕头求饶声不绝于耳,然王后面不改色,金口既开便无更改。

    方尚宫得了准话,很快押着这些个犯事宫女退下。燕妫待殿中清静了,招林姑姑过来附耳说话,命她去私库中取五十量银子,等希文出宫时私下赠与。

    以己度人,希文那将被亲爹卖钱的七岁小妹到底是触痛了她的旧伤。凡挣扎于泥潭之中的女子她都怀一颗怜悯之心相待,但终究帮不尽天下人,赐银不过求个心安罢了,今日过后这事就此揭过,希文一家以后如何她都不再过问。

    了结了这桩事,燕妫窝着火回头,忍不住微瞪歧王一眼:“今日虽论处的是希文盗玉,但说到底这是由传谣之事牵扯出来。王上丢给臣妾好大一个乱摊子!可否给个准话,这仗到底打不打得起来。”

    歧王闲饮一侧旁观已久,听得她的抱怨,眯眼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。笑意深深看着她:“大约,不会打过来。”